时间:2025-07-28 19:03 作者:甘草秋梨
我的舅舅释永信,我的舅舅们
首发于公众号“法学学术圈”,作者法学圈老莫。
2025年7月27日晚上,手机弹出官方通报:少林寺住持释永信涉嫌刑事犯罪,正在接受多部门联合调查。屏幕上的黑体字一句一句往下滚,挪用资金、违反戒律、私生子……我盯着“刘应成”三个字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那是我从未谋面的舅舅。
说是舅舅,其实关系远得只剩下一声称呼。
我老家在凤台,村子与安徽颍上县只隔一条土路,三伯母刘应群和他是同村同辈,按辈分我得叫他一声老舅,除此之外,再无交集。小时候听大人提过一嘴,说大刘家的应成去少林寺了,当了方丈,法号永信。再往后,电视里就常出现那张圆脸,身披金黄袈裟,双手合十,声音洪亮地念阿弥陀佛。
对我来说,他更像屏幕里的符号,而不是亲戚。可符号一旦出事,心弦还是会被悄悄拽紧。
通报里列举的每一条指控,我都下意识往法律框架里装:资金侵占对应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,违反戒律在行政法层面可能涉及宗教事务条例,至于私生活问题,若属实,也只是道德谴责,却足以让僧团清规瞬间崩塌。学法的人习惯拆分要件,可拆分到最后,心里却生出一点莫名的钝痛——那是亲戚的痛感,不是案例分析能抚平的。
长辈说,他十几岁离家,走时背一个蓝布包,里面只有两件换洗衣服,还补丁连着补丁。那年头穷,少林寺也破,没人会想到他会把一座千年古刹“经营”成一个商业帝国。后来,少林寺的门票蹭蹭上涨,功夫秀开进拉斯维加斯,香灰未冷,POS机已响。
有时候我会在法学课堂上拿少林寺当案例,讲非营利组织的法人资格、讲宗教财产权属,讲到最后,总有同学会发问:“方丈成上市公司董事长,算破戒吗?”我答不上来,只能含糊一句“宗教与商业的边界,这个问题值得讨论”。
如今讨论成了调查。通报里提到“长期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”,我甚至不敢转给三伯母看,怕她血压高受不了。其实她也不常提这位远房堂弟,只在过年时嘟囔一句:“应成兄弟小时候没钱上学,他爸还来俺家借过学费,一家子老实人。”
我点点头,把这句话存进记忆,像存一段旧代码,不再运行,却舍不得删。
我想象讯问室里的他:僧袍换成灰色马甲,那双倔强的眼睛布满血丝。警察递过笔录,他会不会想起淮河边村口的稻田?会不会想起第一次敲钟时手心冒汗的触感?佛经里说“诸行无常”,可落到自己身上,谁都会疼。法律条文冷静锋利,像手术刀,一刀一刀割开事实;亲缘却柔软,像旧棉絮,堵在胸口,让人透不过气。
大学哥们发来私信:“老莫,你的方丈舅舅塌房了,你的童年滤镜是不是碎了一地?”我没接话,只是打开法条,把“职务侵占”的四项构成要件又默背一遍。背到最后,眼前浮出的却是那张穿袈裟的笑脸。
案子还早,证据待查,程序要走。作为法律人,我只期待法院最终给出一份经得起推敲的判决:该退赔的退赔,该服刑的服刑,该还少林寺清誉的也要还。至于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甥,我没什么可以帮他的。能做的,只是法院宣判那天,点进链接,看一眼被告席上的刘应成,默默叫一声老舅,然后关掉屏幕,继续搬砖。
愿他在铁窗里仍能想起出家的清晨,钟声回荡,仍能想起老家村口淮河水闪耀着的碎银般的波光。
老舅啊,浪僧回头金不换,佛祖大概也不会嫌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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